PPCAT

陆绎醒过来时已是深夜。喉咙干得有些发涩，头也有些昏沉，左臂的伤口应该是包扎过了，未有前些日的那样疼。

稍偏一偏头，他便瞧见今夏握着他的右手，正匐在床边入睡。

这时已正直晚秋了，窗外还下着零星的小雨，屋内温度也有些寒凉。她就这样睡着，怕是会受冻。真不叫人省心啊。

陆绎有些心疼的想。又不知道是不是该叫醒她，这段日子以来，或许她都未曾好好休息过。

正犹豫时，今夏恰好便睁眼醒了。她心中担心陆绎，睡眠浅浅，不时醒来都要看看他的情况。这次甫一睁眼，便看见陆绎正在看她。惊喜万分。

“大人，你醒了，太好了！”

“天寒了，别再这样睡着了，容易受冻。”他忍不住叮嘱。

许是刚醒的缘故，陆绎的声音略有些低沉发涩。今夏忙去桌边倒了一杯一直煨着小火的温水拿给他。扶他半坐起来，陆绎接来喝过，喉间才未像刚才那般发涩，舒适了许多。

“感觉好些了吗？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？要不要我把林姨再叫来给你瞧瞧？”

今夏连珠炮弹似的发问，还未等到他回答，她似乎就想跑出房门去喊林菱。

陆绎伸手拉住了她，见今夏小脸上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，知她这次是担心坏了。

“我好多了。你不用忙。”

今夏就这房内的烛光又细细瞧了瞧他的脸色，相比先前苍白如纸，现已稍微回了点血色。又伸手探了探他额头，确定未发烧，这才长吁了一口气，一屁股坐到床沿边，与他四目相对。整个过程，陆绎都乖巧的坐着由她摆弄。

“你把我、我们…都吓坏了！”见他此刻当真无碍，今夏心中大石方才落地。想到他负伤昏厥的样子，忍不住生起一股兴师问罪的冲动。以前陆绎也总说她莽莽撞撞，受起伤来叫他担心。她总当他有些小题大做。

如今易地而处，她方才明白他当时是怎样的心情。

“你知道吗？你当时脸色白的吓人！左臂的伤口也裂开发炎了。谢霄说，你来的这几日都未曾好好休息过。星夜兼程在马上，这伤可怎么能好呢？”今夏蹙着眉，絮絮的数落着。“你要知道这伤再严重下去，你这手臂可都不能要了！”

白日里谢霄这般如是对她说，她方才知晓，他是如此不顾一切的前来。当下又是心疼，又是生气。

陆绎静静的听她说完，伸手抚了抚她的面庞，温言道：“即便再来一次，千难万险，我也是要来的。”

“你……”今夏见他这般，心里到底泄了气。只得闷闷道，“就算是为了我，以后再小心点，再谨慎一点，好吗？”

这句话听起来约莫有些熟悉，是在月前倭寇的村庄前他对她说的话。

陆绎弯唇浅浅笑了笑，捏了捏今夏鼓起的脸颊，答允道：“好。”

敲门声恰巧响起，今夏起身去开门。原来是杨岳煮了粥过来。

林菱早间说了陆绎大概清醒的时分，他估摸了时间，便煮了些吃食。想之陆绎身体虚弱，醒来后也要吃些东西补充体力。

今夏言谢接过，顺便告知了他陆绎醒来的事情。杨岳舒了一口气，说道：“那便好了，等陆大人吃了东西，你也能安心休息一会了。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吧？”自从陆绎昏倒后，今夏便一直守在陆绎身边，谁叫她去休息都不肯，明明也是连续几日都不曾眠过了。杨岳担心今夏的身体撑不住，“你自己也要看着身子一些，可别回头又要陆大人来照顾你了。”

“行了行了，小爷的身体好得很，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。”今夏笑着道，打发了杨岳回去。

今夏端着粥走回房内，递给陆绎：“大人，喝一点粥吧。暖暖胃。”

陆绎却不接过。

“大人？”今夏见他没动作，有些奇怪。

“左臂有伤，不便。”

他言简意赅，今夏立刻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。她望过去，只见他眼带笑意。

“若是你想像枫林坳那般对我的话，我也不会反对。”

闻言，今夏脸禁不住红了红。这厮刚有点精神，便又来打趣她了。

“你想得美。”今夏嗔了一句，面上虽仍是羞窘，却也还是坐了下来。勺了一匙，又担心太烫，吹了一吹，方才递到他嘴边。

陆绎乖乖的张嘴吃下，眼神不离的看着今夏。今夏一匙接一匙的喂着，一边徐徐的说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。“大人，你都不知道……这些日子以来呀，发生了好多事情……”

陆绎边吃着，边听今夏如此这般，这般如此的把这近日来的事情通通说了一遍。她原就声音清脆，又口齿伶俐，这些事情从她口中说出来，倒是说得有声有色。

一轮听罢，陆绎想着她独自经历了那么多危险，犹自后怕却又欣慰——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，她也能独当一面并且做得很好。烛光明灭，陆绎静看了今夏片刻，微微一笑，感叹道，“我的今夏，长大了。这些日子以来，辛苦你了。”

今夏闻言一怔，鼻间有些发酸。胸腔涨涩的有些难受，心底柔软的不像话。自从在杭州城遇见倭寇以来，一桩接一桩事，无一不压在心中。直到兵临城下，战火燃起，她身着戎装，上阵迎敌。不曾后退，也不敢后退。

他曾说过，她是他的铠甲，亦是软肋。她亦如是。

她俯身埋首于他的怀中，默然不语。

陆绎也不说话，右手轻拍着她的背。

良久良久，今夏才轻声诉说道：“我从来没有……杀过这样多的人。”

陆绎怔楞，回过神来，余下的只有满心的心疼。

身为六扇门的捕快她不是没有杀过人。她的手下，死过罪恶滔天的江洋大盗、采花淫贼，亦有犯乱的倭寇喽啰。但这与战场之上杀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。真真的尸横遍野，血流成河。战争的血腥与残酷，第一次赤裸裸的展现在她面前。她杀人，几乎杀到麻木，杀到力竭。

“都过去了。”陆绎揽住她，柔声抚慰。

“你在岑港，可也是如此惨况？”

陆绎哑然。岑港攻打月余方胜，其状况比之杭州城惨烈更甚多倍。只是这些，他的今夏都不需要知道。经历过这一次便足够了，往后年岁，她只需平安喜乐，无忧快活便好。

“别再想这些了。”陆绎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，温柔道：“岑港已经大捷，杭州城现也守住了。今日再多的牺牲，都是为了两浙百姓少受倭寇之苦。倘若失了岑港，失了杭州城，后果必定是两浙因此大乱十年。只要是抗倭，这些流血牺牲都是必然，你也莫要过于介怀了。”

今夏偎在他的怀中，点了点头，算是听了进去。

两人相偎了好一阵，只道好些时候未曾有过这般宁静的时刻。最后陆绎见今夏疲倦，再三催促下，今夏方才回房歇息。

FIN.

Ps：此段接前文的《犹恐相逢是梦中》，今日看了周五的预告后发现不是新河城了，所以这里改回剧中的杭州城，前文也会对地点相应修改。人物较多，就不作变动了。

最近放假在家，足不出户。安利了全家看锦衣KKK（爸爸也看了，在旁边陪看><），我妈连追了两天赶上了我的进度，这两天我也陪着她又刷了一遍~我喜欢的cp真真天下第一甜呐！

接下来把山有木兮的坑填了，可能接一章就完了，过了太久才填，有点忘了(〃'▽'〃)..